巴菲特致股东的信(1988年)
⑦套利交易
套利交易
在过去的报告中我曾经告诉各位,保险子公司有时也会从事套利的操作,以作为短期资金的替代方案,当然我们比较喜欢长期的投入,但可惜资金总是多过于点子,与此同时,套利的报酬有时会好过于政府债券,同时很重要的一点是,可以稍微缓和我们对于寻找长期资金去处的压力,(每次在我们谈完套利投资之后,查理总是会附带一句:这样也好,至少能让你暂时远离市场)
在 1988 年我们在套利部分斩获不少,不论是金额或是投资回报率,总计投入 1.47 亿美元的资金,赚取7,800 万美元。
如此的成绩使我们值得详细的描述一下,所谓的套利是指在不同的市场同时买卖相同的有价证券或是外汇,目的是为了撷取两者之间微小的差距,例如阿姆斯特丹的荷兰币、英国的英镑或是纽约的美元,有些人将此行为称之为剃头皮,但通常这一行的人惯用法国的字汇-套利。
自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套利或者说风险套利的定义,已延伸包括从已公开的企业并购、重组、清算等企业活动事件中获利。大部分的情况下,套利者期望不管股市变动如何皆能获利,相对的他面临的主要风险是宣布的事件未如预期般发生。
有些特别的套利机会也会偶尔出现,我记得在 24 岁时当时我在纽约的格雷厄姆-纽曼公司上班,洛克伍德公司(Rockwood)是一家在布鲁克林生产巧克力的公司,盈利能力有限。该公司自 1941 年开始就采用后进先出制的存货记价方式,那时可可豆每磅是 50 美分,到了 1954 年可可豆因为暂时缺货价格大涨至 64 美分,因此,洛克伍德想要把帐上价值不菲的可可豆存货在价格滑落之前变卖掉,但若是直接将这批货卖掉,所得的收益可能要支付 50%左右的税金。
但 1954 的税务法令及时公布,其中有一项不太为人知的规定,就是如果企业不是把这些存货卖掉而是直接分配给股东间接减少营运规模的话,就可以免税,因此,洛克伍德决定停止其可可脂的销售业务,并将 1,300 万磅的可可豆发还给股东,同时公司也愿意以可可豆换买回部分股份,换算下来,每股可以换得 80 磅的可可豆。
有好几个礼拜我整天忙着买进股票、换可可豆,再把可可豆拿去卖,并常常跑到施罗德信托公司拿着股票凭证换取仓库保管单,获利算下来还不错,而唯一的成本费用就是地铁车票。
洛克伍德改造计划的规划者是 32 岁没有名气但相当优秀的芝加哥人杰伊·普利兹克(Jay Pritzker),若你知道杰伊后来的记录,你应该就不会讶异这个动作对于公司股东有多大的益处了,在这项提议推出不久之后,虽然公司营运呈现亏损,但股价却从 15 美元涨到 100 美元,有时股票的价格会远远超过合理的市盈率之外。
近几年来,大部分的套利操作都牵涉到并购案,不管是友善的或是敌意的皆然,在并购案狂热之时,几乎感觉不到反垄断法的存在,投标的竞价屡创天价,在当时套利客大行其道,在这行不需要太多的才能,唯一的技巧就像是皮特·塞勒斯(Peter Sellers)的电影那样,只需要在场即可,华尔街有一句经过改编的俗话,给一个人一条鱼,你只能养活他一天,教他如何套利,却可以养活他一辈子,(当然要是他到学校学习套利,可能就要靠州政府过活了)。
在评估套利活动时,你必须要能回答四个问题:(1)已公布的事件有多少可能性确实会发生?(2)你的资金总计要投入多久?(3)有多少可能更好的结果会发生,例如并购竞价提高;(4)因为反垄断或是财务意外状况发生导致并购案触礁的机率有多高?
Arcata 公司是我们最曲折离奇的并购经历,能说明这种交易的曲曲折折。1981 年 9 月 28 日,Arcata 的董事同意将公司卖给 KKR 公司,KKR 在当时同时也是现在最大的杠杆并购公司。Arcata 所从事的是印刷与森林产品,但其中值得注意的是,在 1978 年美国政府决定征收该公司所有 10700 公顷的红木林,以扩增国家公园的范围,为此政府决定分期支付该公司总金额 9790 万美元的征收款,但 Arcata 公司却认为金额太少,同时双方也对这期间适用的 6%利率有争议,Arcata 极力争取更高的赔偿金与适用的利率。
买下这样一家诉讼中的公司具有高度投机性,将会在诉讼过程中增加许多的难度,不管诉讼案件是不利或是有利于公司皆然,为了化解这个难题,KKR 决定支付 Arcata 每股 37 美元再加上政府额外赔偿款的三分之二,作为并购的条件。
评估这一投资机会,我们必须自问,KKR 能否真正完成这项交易?其关键在于他们是否能够顺利取得融资,这对卖方来说永远是风险最高的一项条款,追求者在提出求婚到正式结婚的这段期间,反悔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不过在这个案子我们却不太担心,原因在于 KKR 过去的记录还算不错。
我们还必须扪心自问,若是 KKR 真的失败会如何?在这点我们觉得还好,Arcata 的董事会与管理层已经在外兜售好一段时间了,显示该公司却有决心要出售,如果 KKR 跑掉,Arcata 一定还会再找新的买主,当然届时的价格可能会差一点。
最后我们还必须问自己,那块红木林的价值到底有多少?坦白说我虽然个人连榆树跟橡木都分不出来,但对于这个问题我的处理方式倒很简单,反正就是介于零到一大笔钱之间就对了。
后来我们开始从九月开始以每股 33.5 元买进 Arcata 股票,2 个月总共买进 40 万股,约占该公司 5%的股权,第一次对外公告,股东每股可以拿到 37 元,将在 1982 年 1 月支付。换算年投资报酬约为 40%,这还不包含原本一直冻结的红木林所有权。
然而过程不太顺利,到了 12 月宣布,交易可能会延后,尽管如此,1 月 4 日正式签约了。受到这项鼓励,我们决定再加码以 38 元每股至 65.5 万股,约 7%的股权。我们的努力终于获得回报,虽然有点拖延,但结果却相当令人满意。
接着在 2 月 25 日,融资银行说有鉴于房地产景气不佳,连带对 Arcata 的前景可能有所疑虑,故有关融资条件可能还要再谈,股东大会也因此再度延期到 4 月,同时 Arcata 公司发言人表示他不认为并购案已触礁。但是当套利客听到这种保证时,脑中便闪过一句老话:他说谎的方式就象是汇率崩盘前夕的财政部长一样。
3 月 12 日,KKR 宣布先前的约定无效,并将报价砍至 33.5 美元一股,两天后再调高至 35 美元。然而到了 3月 15 日,董事会拒绝了这项提议,并接受另一个财团 37.5 美元外加红木林一半的补偿款。股东会迅速通过这项交易,并于 6 月 4 日收到现金。
总计我们花了近六个月的时间,投资 2290 万美元,最后收回 2460 万美元,但若是加计这项交易中间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则 15%的年回报率(未包含红木林潜在收益)还算令人满意。
不过好戏还在后头,初审法院指派两个委员会来解决这项纷争,一个负责认定红木林的价值,一个则负责应该适用的利率。1987 年 1 月,委员会认定红木林的价值为 2.75 亿美元,适用的年化利率应为 14%。
1987 年 8 月,法官裁定这项决议,这代表政府需要再支付高达 6 亿美元的赔偿金,联邦政府立刻提出上诉,而就在上诉即将宣判结果时,双方以 5.19 亿美元达成和解,因此我们又额外收到 1,930 万美元,相当于每股29.48 美元的大红包,之后还可以再拿到 80 万美元的进帐。
伯克希尔的套利活动与其它套利客有些不同,首先,相较于一般套利客一年从事多达 50 个案子,每年我们只参与少数通常是大型的交易案。有这么多锅子同时在煮,他们必须花很多时间来监控交易的进度与相关股票的股价变动,这并不是查理跟我想要过的生活方式,(为了致富,整天盯着计算机屏幕到底有何意义?)
也因为我们只专注在少数几个案子,所以一个特别好或是特别差的案子,可能会大大地影响到我们一整年的套利成绩,所幸到目前为止,伯克希尔还没有遇到什么惨痛的经验,一旦发生我一定会一五一十的向各位报告。
另有一点不同的是,我们只参与已经公开对外宣布的案子,我们不会仅靠着谣言或是去预测可能被并购的对象,我们只看报纸,思考几项关键因素,并依照我们判断的可能性做决定。
到了年底,我们剩下唯一的套利投资是 334.2 万股的 RJR Nabisco,投资成本 2.82 亿美元,目前市价 3.04亿美元,今年一月我们增加持股到 400 万股,接着在二月全部出清。有 300 万股是 KKR 决定并购 RJR 后,我们卖给 KKR 的,获利 6,400 万美元略高于预期。
稍早之前,另外一位熟悉的面孔出现在 RJR 竞标比赛中:杰伊·普利兹克(Jay Pritzker),他是第一波士顿集团的一员,该集团提出以税务规划为导向的提案,套句 YogiBerra 的说法:这感觉识曾相识!
大部分的时间我们买进 RJR 有相当大的限制,由于在竞争者所罗兄公司我们有投资头寸,查理跟我也都是所罗门的董事,但我们却与所罗门整个并购案的所有信息隔绝,我们要求这样做:额外的信息对我们不见得就有好处,事实上,有时还会妨碍到伯克希尔进行套利的投资。
然而由于所罗门的提案规模相当的大,以致于所有的董事都必须完全被知会并参与,因此伯克希尔总共只有两个时点可以进行买进 RJR 的动作,第一次是当 RJR 管理层宣布整个并购计划的几天内,当时所罗门还未宣布加入竞标;另外一次是, RJR 董事会决定优先考虑 KKR 的提案之后。也因为所罗门的董事职务,使得伯克希尔的投资成本大大提高。
看到 1988 年如此丰硕的套利成果,你可能会觉得我们应该继续朝这方面加强,但事实上,我们决定采取观望的态度。
一个好的理由是因为我们决定大幅提高在长期股权方面的投资,所以目前的现金水位已经下降,常常读我们年报的人可能都知道,我们的决定不是基于短期股市的表现,反而我们注重的是个别企业的长期经济展望,我们从来没有、以后也不会对一年后的股市、利率或企业活动做任何的评论。
然而就算是我们现金满满,我们在 1989 年可能也不会从事太多的套利交易,并购市场的发展已经有点过头了,就像 Dorothy 所说的:“奥图,我觉得我们好象已经不是在堪萨斯市了!”
我们不太确定这种过热的现象会持续多久,包含参与热潮的政府、金主与买家的态度会如何转变,不过我们可以确定的是,当别人参与这些活动越不谨慎时,我们就越应该谨慎。我们不愿意参与那些反应买方与金主无可救药的乐观交易,通常我们认为这些乐观情绪是无保障的。在此我们将牢记赫伯·斯坦因(Herb Stein)的教训:如果一件事不能永远持续下去,那么它终将结束。
〔译文源于芒格书院整理的巴菲特致股东的信〕